专访南非女纪实摄影师乔迪·比波
“被侮辱的女性，每一个都让人心疼”
B= 《外滩画报》
JB= 乔迪。比波(Jodi Bieber)
B：你为《时代》拍摄的封面令人震撼。当时的初衷是什么？
JB：我有一组关于南非的照片在美国展出时，深受《时代》编辑们欣赏。他们后来找到正在美国的我，问我能否替他们去阿富汗，拍摄一组反映当地妇女生存现状的照片。于是我整理行囊，奔赴阿富汗。
B：之前去过阿富汗么？
JB：没有，但我在伊拉克、伊朗、印尼和巴基斯坦工作过很长时间。我知道在文化和习俗方面，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很相似，特别是在两国相邻的小村镇，两国的居民几乎不分彼此，对于拍摄妇女生存现状这个选题，此前的经历对我很有帮助。
B：你之前曾拍摄过很多国家的妇女问题，对艾莎的经历你怎么看？
JB：我认为，尽管每个妇女所处的环境各不相同，遭受的侮辱也不一样，但我拍摄艾莎时，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画面：我早前在刚果拍摄的被士兵强奸的女性。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痛苦感受。被侮辱的女性，每一个都让人心疼。
B：就你个人而言，你是带着什么样的意图去拍摄艾莎的？
JB：我们拍摄这些来自不同领域的阿富汗妇女，是为了引起人们对她们境遇的关注。就我个人而言，媒体习惯于按照一种固定模式去报道和解读新闻，强加给读者自己的看法。但在阿富汗，每一个拍摄对象都给了我一种全新的认识，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。我的目的在于，表现这些女人身上的另一种美。即使人们习以为常的头巾，在她们身上也有不同于一般的色彩。打破阿富汗妇女被媒体强加的刻板印象，是我的拍摄目的之一。
B ：艾莎的命运已经改变，但还有更多妇女尚未脱苦海。
JB：是的，要防止出现下一个艾莎，我们需要影响当地歧视妇女的文化传统，这是一项艰巨任务。要改变一国某种不好的固有传统，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完成。阿富汗女孩不能像男孩那样接受教育，父母认为女孩就应该待在家里。试想：没有受过教育的女孩，长大后如何懂得保护自己的权益？这需要整个社会的努力，才能让现状有所改变。
B：面对从来没有见过照相机的艾莎，你是如何与她沟通的呢？
JB：拍摄前，我们交流了好几个小时。艾莎给我的感受是，她本是一个美丽动人的东方女孩。我了解到，她正在等待去美国接受整容手术。我放下相机，跟她说：你知道么，你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姑娘，不久之后你会重新拥有鼻子。我给你拍照，不是为了告诉别人你遭受的伤害有多深，而是告诉大家：艾莎是一个非常优雅动人的阿富汗姑娘。所以，当艾莎面对相机时，展现出的就是一种充满自信的美。
B：有人说你的照片和《时代》的专题是为阿富汗战争争取同情？
JB：艾莎表现得很率真，她从未表示接受采访是为了当改变阿富汗妇女地位的英雄，她只想要一个鼻子和两只耳朵。美国人的报道的确为她带来了新生活，我很高兴她梦想成真了。至于对报道的解读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，这就是舆论自由的魅力。
B：你被称为当代非洲最著名的女权主义摄影家。你是否认同这一说法？
JB：尽管我拍过很多世界妇女问题的纪实作品，本身也是女人，但我从不把自己看作是女权主义者。作为纪实摄影师，我的想法很简单，希望通过摄影，近距离观察世界、展示世界。有时语言无法直接展示我们的生存环境，但图片可以。我的工作不是为了通过摄影来展现美丽的风景，而是通过照片在观者心中留下印象。有时候，人们只能看到自己身边的人和事，却来不及认知地球上其它区域所发生的故事。但是，像艾莎的故事，可以让全世界的人一起讨论，此时我的照片就成了一种媒介，把各地的人联系在一起。有时我会想，当今大众媒体的倾向性报道依然众多，带给读者的不仅是真相，更多的是刻板化的曲解和丑化。我希望我的照片能打破这种刻板化的报道模式，带给读者一个真实的世界。
文/刘旭阳 图/Jodi Bieber/Institute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