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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相机用久了,自然与人产生了感情。我修补的,其实就是他们与相机之间的感情和回忆。”
———陈亚军
伴随数码时代到来,胶片相机逐渐从市民家庭中消失。然而,还是有一部分人坚守着胶片相机给予他们的快乐。胶片相机的维修,成为让这部分坚守者最犯难的事情。
在重庆三峡广场,有一家专门维修老式相机的铺子,店铺老板陈亚军,在这里一待便是34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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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数码时代 他执着维修老式相机
沙坪坝区邮政局旁,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玻璃房内,一张木桌左侧摆放着一台手写识别系统的笔记本电脑,电脑上方木架子上,摆满各式各样的相机和零件。
51岁陈亚军,即是这店铺的老板,也是丘二。“这家铺子,当年隶属当时西南地区最大的沙龙摄影器材冲印公司,也是当时老牌国产相机海鸥、华蓥的特约维修部。”陈师傅说,自己母亲当时在相馆工作,从小自己时常到相馆玩耍,喜欢与相机打交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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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0年他来到冲印公司做学徒,随后进入维修部工作。“这么多年了,就像相机一样,更新如此之快。”陈师傅取下眼镜,背靠在玻璃门上回忆道,“当时我们那一批学徒,直到现在,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干这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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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式相机维修,据我所知,在重庆只有我。”陈师傅无奈道,使用胶片相机的人越来越少,使得许多老式维修馆纷纷另谋他路,2010年,在朋友建议下,陈师傅将自己的店铺放到网上,还是维修老式相机。即使面对全国,他的生意也只能刚好维持日常开销。
谈及为何坚持维修老式相机,陈师傅只用了简单一句话:“已做到这个工作,安心做就是。”
相机界华佗 让无数相机起死回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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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大镜、小钳子、镊子,甚至夹核桃工具改装的小夹子,陈师傅的维修部,没有先进的维修仪器,他却用这些看似简单的工具,让一部部相机起死回生。
“老式胶片相机和数码相机构造不一样,数码相机大多是成块的零件构造,坏了哪一部分直接换掉就是,老式相机不一样。”陈师傅说,胶片相机型号不同,构造也不一样,即使是相机产生的同一个问题,不同型号也可能是不同原因造成。“老式相机是无数零件、齿轮组装而成,就拿海鸥相机说,有1000多个零件,要修理只能一点点拆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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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以前我9秒钟就能检查出相机问题出在什么地方。”陈师傅说,这并不夸张,熟能生巧罢了。半年前,陈师傅收到从深圳寄来的包裹———一款德国禄来、2.8镜头套机。“当时整个相机都摔烂了,每一部分功能都丧失了。”陈师傅开玩笑道,看到相机时,头都大了。“我花了3天时间,每天10多个小时修理,终于修好了。”陈师傅告诉记者,只要镜头没有损坏,其他金属零件修理都好说。“金属是可以校正的,只是要多花些时间,不到万不得已,不需要换零件。”
昨日,广西南宁的张同学告诉记者,今年9月份陈师傅让自己海鸥4D相机焕然一新。“在南宁没有维修老式相机的店铺,我是通过网友推荐找到他。”张同学告诉记者,仅修了两天,相机就寄过来了。有网友甚至称他为“相机界的华佗”。
自己的规定 能修的再麻烦也要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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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喜欢听金属齿轮碰撞的声音,喜欢听快门声。”陈师傅说,这或许是大多数圈内人爱老式胶片相机的一个原因。
昨日,在与记者聊天时,一位上海的网友在网上问陈师傅:“地址没变吧?今年寄20台过来,故障纸条附在机身上,记着给我打折哟。”
陈师傅说,如今大部分生意来自全国各地,重庆只占少数。深圳、新疆、上海,甚至香港、澳门,都有陈师傅的顾客。“只要是能修的,再麻烦也会帮他们修好。”陈师傅说,“快的时候一天可以修六七台,一个月可以修100多台。”
“实在找不到零件,他会自己动手做,信誉很好。”在上海出售老式相机的董先生告诉记者,上海也有几家老式相机维修点,不过陈师傅的店铺价格公道,技术不错,所以一直与他保持合作。
“相机用久了,自然与人产生了感情。而我修补的,其实就是他们与相机之间的感情和回忆。”陈师傅说。
承载着回忆 希望能将手艺传下去
陈师傅的店铺,除了相机零件外,还摆放着他收藏的数十台老式胶片相机。
“我每到一个城市,就喜欢去当地的跳蚤市场淘相机。”陈师傅笑着说,这几年来,从收到的修理包裹中,自己见到了许多不同的相机。“我不怎么收藏,不过能修理这些老式相机也不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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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战前德国生产的皮腔折叠式照相机、海鸥牌双镜头反光相机、重庆造的珠江S-201相机,不同型号的相机,静静摆放在玻璃展柜里,这里的相机也时常吸引许多摄影爱好者或是学生们光临。只要他们提问,陈师傅便会述说关于相机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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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时,这个相机可不是你想买就买得到的。”陈师傅拿着重庆造的珠江S-201相机笑着说,上世纪80年代初期这款相机售价600多元,当时工资才30元。“这个相机在当年可算是高端款,比如只有从事新闻工作的,才有资格配这么一台。”陈师傅笑着说,当年有一个朋友,背着家人偷偷用结婚钱买了这样一台相机。“有这样一台相机,就算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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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师傅指着一款订单继续说,“比如德国禄来相机,在上世纪60到80年代,就是相机界的苹果手机,是引领潮流的顶级设备。”陈师傅表情激动,“那个年代,禄来相机要几千元一台,要几年的工资。”陈师傅说,就像如今iPhone 6一样,不惜花重金也要去买。
陈师傅说,这么多年来,自己曾收过30多个徒弟,最短两三天,最长1年,这些学徒没有一个坚持下来。“现在我还有一个徒弟,不过也只是闲暇时过来学学,我的儿子也不愿继承,这门手艺只怕要失传了。”陈师傅说,自己很希望将手艺传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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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手记 专注做好一件事
李宗盛在《致匠心》里曾说过,“我知道手艺人往往意味着固执、缓慢、少量、劳作,但是这些背后所隐含的是专注、技艺、对完美的追求……我们要保留我们最珍贵最引以为傲的,一辈子总是还得让一些善意执念推着往前。我们因此能愿意去听从内心的安排,专注做点东西,至少,对得起光阴,其他的,就留给时间去说吧。”
如闲暇时来学习的张先生所说,这个小小的店铺便是陈师傅一辈子的事业,30多年来,他一直专注做着做好一件事情。“他是真正意义上、最为专业的一位手艺人,这一门手艺需要时间的沉淀,需要脑力与专注。”
在他经营了30多年的维修铺里,陈师傅与这些相机,就如同时代的一个缩影,见证了时代的变迁。而无论如何,他却努力坚守着当初那份执着。就如他所说,“只要我活着一天,这个店铺就会一直经营下去。”
重庆晚报首席记者 冉文 记者 任梦 实习生 范圣卿 摄影报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