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B:能给我们谈谈你照片中的人吗?
DW:人物是我照片的全部。记者的天职就是记录人与人之间,或者人类与外部世界的互动。给一个人留影,实际上是为了告诉观众关于这个人的信息,这也是拍摄时最大的挑战。我们每天都在面对这样的挑战。
我的大部分工作是拍摄一个人,让大家从照片中读懂他们,而这一切必须在五到十分钟之内完成。这样的感觉有些像是扒掉他们的外衣,让大家看到他们实实在在的本质。当你觉得你完成的不错,你会很开心。
PB:你对类似于布鲁斯•吉尔登(Bruce Gilden)这样的街头摄影师是什么观点?他们同样也是拍人。
DW:我不希望我拍摄的人像照片中看得到我的影子。如果这张照片看上去是一幅我的作品,而不是关于照片中人的作品,那是我的失败。布鲁斯•吉尔登的照片更多是表现其个人风格,而非照片中人的性格……这些照片更多的是关于他的个人天地,他眼中的纽约、东京、或者他所处的任何一座城市。他是个与众不同的摄影师。
我比较中规中矩,有时候甚至规矩过头,让我自己都希望能轻松一些。我希望照片完美,构图、灯光等等一丝不苟。他的照片更加随心所欲,不按常理出牌。
PB:哪些人像摄影师更给你带来灵感?
DW:这个问题很难回答。我欣赏不少摄影师的作品。但是我已经不像过去,特别是入行头几年那样,过多模仿别人的作品。
我很喜欢依文•潘(Irving Penn)。他的作品能给人带来很多启发,而这些启发可以用于所有类型的摄影上。然后是理查德•埃弗顿(Richard Avedon)--我很喜欢他人像作品中的简单漂亮。我也喜欢马丁•帕尔和艾略特•厄威特(Elliot Erwitt)作品中的幽默感。除了故作粗鄙的拍拍摄风格,马丁•帕尔的色彩运用也十分大胆。还有一些其他的摄影师,例如说阿历克斯•韦伯(Alex Webb),他层次繁复的构图令我着迷。这都是我努力的方向。
PB:你知道依文•潘今天去世了吗?
DW:不知道。
PB:确实如此,享年92岁。
DW:天啊,太让人伤心了。他的所有作品都能给我带来新的灵感。这些作品经过了时间的考验,不输给今天的任何作品。他完全领先了他所处的年代。
PB:你有自己的设备吗?
DW:我想我这方面有些乱。我觉得我在洛杉矶的时候,手上的时间稍微多一些。现在我住在一所小公寓里,也没有自己的工作室或者别的什么地方,所以我没有在手头留下任何设备。也许带着不同的设备去工作会更有趣。我比较信任自己的双手。
PB:工作之余你会拍些照片吗?
DW:偶尔会。如果我手头有台相机,我会拍个不停。正因为我常常这么做,所以我不得不有意识的控制自己远离相机。最近我没有拍什么照片,我觉得我已经在工作上耗了够多时间。
PB:你拍摄的莉莉安•贝斯曼(Lillian Bassman)坐在厨房地板上的那幅照片十分有冲击力。这是谁想出来的点子?
DW:我。那其实不是她家厨房地板,而是她工作室里面的一小块地面装饰,估计这里被翻修过。这是她工作室里面的元素之一,我不觉得在她的作品面前拍照是什么好主意。
PB:那是一篇关于贝斯曼修复她销毁照片的故事,也有不少其他的艺术家曾经销毁他们的作品,关于这点你怎么看?
DW:事实上她并没有销毁她的全部作品。她把那些旧底片拿出来以不同的方式重新印像。她过去拍了不少以那个年代观点看来是时装摄影的照片,现在她要把它们全部送到暗房里面返工,带来一些别样的效果。
这是个很有趣的想法,特别随着Photoshop越来越普及,你可以拿出以前的拍摄的胶片将其打造成完全不同的一些新东西。
PB:如果你到了她那个年纪,你准备怎么处置你的旧作品?你希望人们怎样评价你的作品?
DW:不知道,这是个有趣的问题。我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玩相机的小孩子,也许只是我很幸运,找到了一份不寻常的工作。我不知道怎么样回答这个问题。
PB:有什么值得纪念的瞬间吗?
DW:拍摄总统竞选对我来说是摄影生涯的一个转折点,整个过程令我获益良多,我变得更加耐心,也更加懂得如何去发现故事背后的细节。这对我的影响很大,我学会了如何在一个看似每天重复的过程中不断去挖掘新的东西。
PB:是不是普利策奖才让这一切显得特别重要?你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得奖?
DW:没有。我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,我刚完成本届总统竞选的第三次拍摄任务。我只是优秀团队的一份子。我们提交了两个参赛作品,我从来没有想过普利策奖最终会选择我这样的作品,既没有记录什么重大瞬间,也没有完整的时间线。没有具体的点,也没有明确的开始和结束。我的作品更多是想要表达一种感觉,而不是记录一个个实际的瞬间。我想他们可能更像是文学性的叙事。对于获奖,我实在惊喜。
PB:能和我们谈谈你在纽约时报的拍摄团队吗?
DW:我和我的编辑们合作。有些时候我真不想管这些事情,这些事情很伤神,而我一点也不想为其负责!
其实工作本来是很容易的,但是我总喜欢没事给自己找麻烦。如果我给另外一家公司打工,我永远也做不到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。在拍摄竞选的过程中,他们给了我很大的自由,鼓励我追求自己的风格,并将其做到极致。虽然每天都有交稿的压力放在那里,但我从未满足于一张平庸的作品。他们给了我很多余裕,让我做些不同凡响的东西出来。
PB:你有什么值得纪念的良师益友吗?
DW:我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,在工作的这些年来,不停从我周围的人身上吸取一切可以学习的东西。我所有知道的一切,都是从工作中学来的。
在达拉斯开始工作的时候,我从周围的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,特别是一个叫伊凡斯•克格雷格(Evans Caglage)的人。当时我完全不懂如何用光,但是他让我在他工作室跟着他忙进忙出,学习他如何操作,只要不挡着他做事就好。他真的非常慷慨。
这也成了我后来的学习习惯,在旁边观察别人是如何完美的完成各自的工作,如无必要绝不打岔。
PB:有人把你和Dan Winters弄混吗?
DW:有时候会。有一年,他给Communication Arts杂志拍摄了一期封面,结果别人给我打电话说我的照片登在封面上了。我当时告诉他们,弄错了。
PB:你和Dan都拍过奥巴马和施瓦辛格的照片。
DW:除此以外我们还有很多共同点。Dan从南加州的一家报纸入行,我也是。他在德克萨斯住过一段时间,我也是。我在PDN上读过一篇关于他的文章,令我受益匪浅。他在报社工作不久以后,有一位朋友建议他退出这个行业。
Dan忽略了这个朋友的建议,移师纽约,开始了自己的自由职业生涯。他的经历和作品给了我很大的鼓舞。
PB:你未来有什么计划?
DW:谁知道呢。我最近在给一个杂志拍摄关于奥巴马一家的专题,第一夫人与总统。我一直在往白宫跑,希望能挖点内幕。目前为止,一切还在进行之中。
PB:由于你在竞选期间建立的关系,你进白宫是不是很容易?
DW:奥巴马就职以来,我还没有做过任何关于白宫的报道,我不觉得我属于那里。我们在华盛顿有专门的同事负责白宫和国会山方面的报道。即使是为杂志工作,想要获准进去也很不容易。虽然他们还记得我确实对此有所帮助,不过还是很难。我想这就是从候选人到总统的转变吧,看见他从奥巴马参议员变成总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。
PB:谢谢。
本文源自摄影师Pete Brook对摄影师Damon Winter的访谈,原载于Jake Stangel的博客Too Much Chocolate,翻译:黄一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