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生活,久良曾卖过菜、做过培训、开过手机店,但一如往日般的贫困。在这组照片的拍摄中,了解和懂得他的人们向他伸出了援手,他感受着温暖,也在内心不停地纠结,他分明知道这绝非是施舍,但是这样的形式还是让他痛苦难过,恨自己的无能,恨贫困。
生活如此拮据的久良,为了让更多的人从照片中感受到消费主义的弊端和环境污染的紧迫,他欢迎任何形式的传播,甚至可以承诺放弃所有版权,以及署名权,他只想让这些照片在广泛传播的基础上发挥它的作用。
《垃圾围城》获奖后,南方一家知名报纸邀请他加盟该报摄影记者,但被他婉拒,因为他还想再拍点自己想拍的东西。久良觉得,自己所做的事承载了很多人的希望,这或许就是他的使命。
这个专题将要开始拍摄时,摄影评论家鲍昆带久良去登门拜访著名艺术批评家栗宪庭。久良把他的拍摄构想、工作方式、面临的困难等诚恳地和盘托出,说到动情处几乎潸然。听罢,栗先生不做声地转身去另一个房间拿出一个大信封交给久良,“把这个事情做起来,先要生活下去”。这是久良第一次见栗先生,栗所给的两万元正是他的拍摄计划得以实行的启动资金。
久良是幸运的,几年来,有很多人给了他无私资助和不同形式的帮助。当然,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,与其说久良幸运,不如说是他的真诚和所做事情的意义,以及他的善良感动着大家。
艺术不是游戏,是态度
不禁想起梵·高所说:艺术意味着对日常生活的背叛。有时,我们会想为什么要背叛呢?当然梵·高是可爱的,他认为艺术里只能有大爱,不能有小爱,爱女人就不能爱艺术,爱艺术就不能爱女人,与日常生活你死我活。久良也不想把这些对立起来,何况它们已经搅在一起了,分不清楚是醒着还是睡着,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。
久良和艺术之间的情感关联,我想大概类似信徒和宗教的关系,艺术是他精神的依托、人生的导向,是所有意义的所在。艺术有时是一种自救行为,久良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谦卑的人,他的精神总显得沉重,创作的过程和结果偶尔让他变得舒缓、温润。他没有像某些艺术家把艺术当事业那样积极努力,他仅仅把拍照当成自己的工作,即使它换不来金钱赢不了喝彩,但它们已经和他的人生观、价值观肌肤相亲般地联系在一起了。
在《垃圾围城》之前,久良拍摄了多组颇具艺术倾向的作品,其中包括一组关于民俗和鬼神信仰这方面的作品,他想通过鬼神信仰探求人内心的东西。鬼神是人类脆弱的一个表现,鬼神的产生是出于人类需要精神上的寄托,每个鬼神的存在其实都跟人的欲望有关。而且,每个鬼神故事都是现实社会的一个反映,一个曲折的反映,一个并不存在、冥冥中的虚幻世界,它的蓝本却是我们的现实。
从拍“鬼神”,这样一个探求精神的东西,到现在的现实题材,对于这样的转变久良认为并不冲突,也谈不上什么大的转变,无非是一个解决精神,一个解决客观现实,两者本质是一样的。总是要让照片发挥作用,让照片说话,无论是用曲折的、艺术的手法,还是一个更加直接、更加犀利和直观的手段去呈现都是一样的,最终本源都是相同的。
尽管这种转变不是本质上的,但毕竟是不同类型的题材,它的发生总有个契机。久良在老家看到,如今偏僻的农村已是到处垃圾袋,这景象是个引子,他瞬间联回想到他所生活的北京周边。大学时他就有辆摩托车,他经常骑着车在北京周边游荡,他想起了那些从车边掠过在意又并没在意的垃圾场,这无意识的积累,也促进了这个专题,他忽然想到了许多类似的问题。其实刚开始他更关注的还是消费主义,商品社会对我们的自然环境造成怎样的影响,这是他的一个切入点。然后对垃圾场的考查,是想提供一个背景环境,然而当他真正深入去做的时候,发现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,不单单是一个背景资料,而是需要全身心的投入。“当有一个东西突然震撼你内心的时候,你才真正地认识到这个问题,真正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”—一个关于垃圾题材的拍摄计划开始形成。